本帖最后由 非洲好望角 于 2012-6-19 09:07 编辑
逝去的玉门 近日，看到朋友发来的一个关于玉门油田的帖子。做为两代玉门油田的老石油，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两天了，满脑子尽是已过的场景：湛蓝的天、纯白的雪；嶙峋东岗山、陡峭西河坝；南北一条路、海拔两千三。不曾想到的是，比共和国还年长的中国第一油田，如今“年老色衰”，遭人白眼不说，居然还要被狠心的遗弃。生活了近三十年的故地，遭此不堪，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管。但说些什么呢？ 冲上一杯上好的龙井，伏案把“笔”，居然又找不到下手的地方。郁闷，太郁闷了！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又好像无话可说。那就这样吧，把朋友的发来的帖子原封不动地上贴。因为，那里面有我要说的话。 我曾是玉门人 玉门建市源于油田 １９３９年３月，一群外来淘金者在玉门老君庙人工挖掘出中国第一口油井，让中国从此摘掉了"无油国"的帽子。 １９５５年，玉门建市。 １９５７年１２月，新中国宣布第一个石油工业基地在玉门建成，玉门油田从此作为中国石油工业的大学校、大试验场、大研究场所，义不容辞地担负起"出产品、出人才、出经验、出技术"、支援国家新油田建设的重任，迅速成长壮大为一座集地质勘探、钻井、采油、炼油、机械制造、油田工程建设、石油科技、教育等于一体的大型现代石油工业基地，为中国石油工业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 １９５８年，为了给玉门油田提供生产生活保障，更好地支持、服务油田的发展，玉门市从现在的玉门镇整体搬到玉门油田，与玉门石油管理局合并为市。 截至２００２年，玉门油田共开采原油１亿吨，如果用装载３０吨的卡车排列起来，可以绕地球１．６周。自上****５０年代以来，玉门油田仅千人以上的人员大调出就有近２０次，先后向全国５０多个石油、石化、地矿单位输送骨干力量近１０万人，各类设备４０００多台套。 石油摇篮缘何"分家" ２００３年，玉门市紧锣密鼓实施****驻地迁址工程，按照"双轮驱动，两翼发展"的思路，调整城市布局结构，加强对老市区的管理，完善城市基础设施，继续为石油企业搞好配套服务，保持老市区的繁荣稳定。按照"高起点规划、高标准建设、多渠道融资、铁手腕管理"的原则，在玉门镇建设新城区，目前已有部分****机关单位迁至玉门镇。 玉门是我国现代石油工业的摇篮，也是全国７个因油立市的城市之一，全市总面积１．３５万平方公里，人口１８．８２万人，其中城镇人口１０．８万人。 市府迁址的理由主要有四：一是市府服务石油企业的职能发生了变化；二是油田生活基地整体搬迁，城市人口大幅减少；三是市区自然条件差，环境恶劣；四是现市区远离农村及交通主干线，交通不便，物流不畅，行政管理成本费用过大。 玉门市地处祁连山北麓，市区最高海拔２７００多米，地势南高北低，坡度落差在６００米以上，平均气压为７６．８千帕（比标准状态低２４．５千帕），空气含氧量为１４．８％（与标准状态相比缺氧２９％），自然条件极其恶劣，而且水资源直接威胁着居民的健康，唯一的饮用水源连续８年检测为３类水质且逐年恶化，在２００３年监测的１９项指标中，超标率为１８％。 此外，玉门市是国家地震重点区和疫区，地处高寒地带，地震、疫情、洪灾频发，给市民的工作和生活带来极大危害；该市每年的供暖期长达７个月，市民仅供暖一项需多支出８００元。 另外，玉门市距离玉门镇７８公里，离辖区最远的乡镇１７０公里，与３１２国道和兰新铁路直线距离３０公里，距玉门火车站３３公里，远离交通主干线，物资运输困难，各种生活资料成本费用高。国家公务人员每年的差旅费和机关车辆燃油费高达２００多万元。由于玉门文教卫生和公检法等职能部门在玉门市和玉门镇各设一套机构，市财政供给人员仅此原因就比其它县市多１０００余人，每年仅工资、公用经费两项就得多支出１３００多万元。 其实，玉门市和油田的搬迁都与石油的开采量息息相关。 到上****末期，玉门油田原油储量急剧减少，玉门石油公司断然决定搬迁，另谋出路。自１９９５年以来，玉门油田先后有２．５万名工人和近６万人口东迁西移，市区人口锐减。 ２００１年，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批准玉门油田办公及生活基地一并迁至酒泉，现市区只作为生产作业区。油田搬迁犹如釜底抽薪，给玉门市带来了"灭顶之灾"。玉门市失去了长期以来赖以生存的服务对象，城市职能发生了重大改变，加之生存条件、人居环境急剧恶化，玉门市不得不做出痛苦的选择。一对相处６０多年的好兄弟分道扬镳，被誉为"共和国长子"内心的痛苦，让人感受到了城市转型的失落。玉门迁城之痛企业和****各奔东西，也带来了一系列社会问题。玉门市的搬迁过程并不顺利，首先是来自资金的困扰。国务院同意玉门市整体搬迁，但"费用自筹"。******破例给玉门５０００万元，分５年拨付到位；酒泉市３年支持１０００万元，这离玉门迁城所需的７．４亿元资金相去甚远。 据了解，玉门******在玉门镇进行新城建设已经投入３亿多元，但多是开发商、主管部门和施工队垫付，市府已经背了１亿多元的债务，仍有３亿多元的资金缺口。 而与此形成对比的是，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批准玉门油田搬迁的总投资是１５亿元人民币，目前已得到了来自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中国石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１３亿元资金的支持。玉门市各级领导虽然上下奔走，得到的承诺不少，但至今未兑现一分钱。玉门市的领导曾经找过中石油的领导，也曾写过专题报告，希望得到８０００万元的支持，但一直没有结果。 "共和国长子"的失落 自２００１年玉门******要求整体搬迁到玉门镇后，几乎在一夜之间，玉门市便"沸腾"了。 先是楼房贬值，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售价３０００元竟无人问津。 临夏人马文新从２００２年开始就在玉门市专门领着一帮人承包"拆房工程"，但他并没有因为挣钱而高兴，相反却说："别人建房，我们拆房，真是可惜！"３年来，马文新共拆除了８幢大楼，每幢都是６０００元到８０００元不等的价钱承包下来的。玉门市有关人士解释说："拆楼房是为了把损失降到最低。"玉门******计划给予搬迁的干部职工一定的住房补贴，每户补贴１．４万元至１．６万元不等。玉门市共有６５个行政事业单位，国家公务人员１２００多名，按此计算，玉门市财政必须拿出３０００万元住房补贴。 即便这样，仍有人一肚子委屈。一位****工作人员说，他在玉门市去年刚贷款买了房，现在又要在新市区买房，旧房的贷款谁还？他说，现在他住的一套８６平方米的房子，装修得也不错，即使这样，也卖不上３０００元。 还有人在玉门石油基地上班，而爱人在玉门市机关上班，****迁址后就得两头跑，而玉门市距玉门镇还有１００多公里，给工作和生活都带来了很多困难。 想不通的人大有人在，尤其是玉门油田辉煌历史的见证人心痛不已。有位老人激动地说："当初玉门油田是轰轰烈烈地来，现在又轰轰烈烈地走，扔下一座空城，这于情于 理都不通。"
一个因油而生的城市，又要因油而痛 玉门市离汉代玉门关有上百公里，离清代玉门县旧址约70公里，它高高地蹲伏在祁连山绵延重叠的余脉上，依靠着白雪皑皑的雪峰。 这里是诞生中国第一口油井的地方，这里是诞生中国第一个油田的地方，这里是诞生中国第一个石化基地的地方，这里是孕育大庆、胜利、克拉玛依油田的地方，这里是养育和繁衍中国现代工业的地方，这里曾经激荡着整个民族的光荣与梦想．但现在，它是一块弃地。 20世纪末玉门油田曾经面临枯竭。21世纪初玉门市和玉门油田作出一个决定：迁移。于是玉门走上了它的衰落与末路，就像一名功勋卓著的战将，只是英雄迟暮． 这里曾经是玉门的繁华市区，1000多人曾经生活在这里。住宅楼房连着油井，磕头机不停地转动，街道、商店、市场、学校……一派繁荣。但是，一切都没了，包括曾经使用过的名字：东岗北村。
废墟里的生存
废墟里住的一名钻井工眼睁睁地看着这座城市怎样被肢解、生活怎样戛然而止、熟悉的人群四散而去。先是簇新的四幢大楼被以每幢8000元的价格出卖，铁锤咚咚地扒出了里面的钢筋；接着他房前屋后十多幢平房变成了瓦砾，一整幢的房子以一块块的红砖出售；男女老少仿佛一夜之间消失殆尽，马路上不再有人行走，空房里不再有人的笑声。所有能变成钱的东西都被拆走了。粗大的暖气管道拆了，他家断了暖气；门前马路上的十多杆路灯卸得只剩下一盏，早就不亮了，照明电线也被拆了卖了破烂．一大群来自农村的拆砖头捡破烂的人住进了废墟，成为他的新邻居，但大家互相提防着观察着互不讲话。
玉门的兴盛是从1992年开始的。工资开始往上涨，城市的上空搭着无数脚手架，楼房呼呼地生长出来，大批的四五十岁的老石油们乔迁新居，年届三十的石油工人成群地结婚，但热闹的景象也就是持续了十年。玉门好像一步就从兴盛跨进了凋落。 玉门人口锐减始于上个世纪末，当时玉门油田年生产量下降到35万吨，玉门油田开始将力量投入新疆吐哈油田，职工整装调离，至2001年玉门人口从10万减到6万。
光荣与梦想
玉门老君庙，中国石油的发祥地。站在高处，看到大地的巨大裂隙，河水深切之处，露出了地壳内部的秘密。中国的第一口油井就开凿于谷底。据说当年这口油井是以人工的方式开挖的，人工洞挖至23米处黑乎乎的油便流了出来，继而进一步钻进，得到一个日产10吨的油井。这是1939年8月11日，中国第一口油井，它的发现者是孙健初。老君庙因此成为中国石油人的朝圣地，这个巨大的河谷就是中国石油发展的横断面。高高耸峙的山崖底部，密集地分布着一个个黑黑的洞穴，那就是石油工人最早住的地方.沿着这些洞穴向上，是整个中国石油发展的路径，它们是越来越新的磕头机，越来越亮的储油罐，石油人也从谷底的洞穴住进了平房、然后是楼房。这里还是铁人王进喜曾经工作的地方，解放前他以一个放羊娃身份进了玉门油矿，后来成为玉门油田的一名钻井队长。现在老君庙的第一口油井在贡献了半个世纪之后枯竭了，老君庙油田也已经成了一个低产区，除了它的符号意义之外，这里已经成了一块鸡肋。
在大庆石油开发之前，玉门开采的原油占全国总量的87％。建国以来，玉门为国家上缴税收120多亿元，先后培养了70多位省部级干部，向全国兄弟油田输送专业技术人才、石油工人20多万人。支援设备2300多台件。截至2002年，玉门共开采原油1亿吨，据说，如果用装载30吨的卡车排列起来，可以绕地球1.6周。 让我们不要忘了它~玉门油田已步入老年。但是，有着光荣传统的“英雄”玉门石油人，“传承玉门精神，传承铁人精神~打造百年油田”。还记得铁人的话吗？“宁可少活二十年也要拿下大油田”的豪迈也是用生命做代价换来了今天的幸福。
东岗，玉门的坟场。这是全国石油系统最著名的墓地。全国每一个油田都有人来这里上坟，因为有油田的地方就有玉门人。还记得那句话吗？“凡有石油处就有玉门人”葬在这里的已经有四代人了。
被撕裂的生活
2001年，王门油田选择下撤酒泉市，生活与办公基地设在酒泉，只把玉门作为生产区；玉门市则选择搬迁到70公里外的玉门镇。两家走的刚好是一东一西两个方向。一对在一起厮磨生活了近50年的兄弟突然之间各奔东西，一座半个世纪的城市在一道政令下要被舍弃，就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突然被撕成两半一样，痛苦应该是刻骨铭心的。
这是一个三口之家，一家三口将被分裂成三部分，呆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妻子的单位是玉门市的，丈夫是石油职工，孩子三岁。丈夫必须跟油田搬到酒泉市去，而妻子必须跟着工作搬到玉门镇(玉门新市址)去，孩子得留在老玉门市。一家三口将被分布在一个大三角形的三个角上，每周一次的会面将会变得很奢侈，对于这个家庭来说真是“相聚时难别亦难”。三年前为了和丈夫团聚，妻子抱着做一辈子家庭妇女的决心，选择了从新疆的一家学校辞职来玉门。他们在玉门买了房子，安顿下生活，生了孩子，她也有幸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现在她又面临着一次选择：是忍受分离的痛苦去工作，还是再一次辞职回家做一名家庭妇女。
好女嫁石油郎，一直是玉门市民婚姻选择的主流趋向。现在，这种血肉相连的关系却必须因为一个行政的划分而撕扯开来，真有些血淋淋的感觉。妻子所在的单位有50名职工，其中有9个家庭面临着这种分离，除去未婚的，接近四分之一。按这个比例来算，整个玉门市现有的6万人口将有近千个家庭不得不分成几瓣儿。夫妻因为单位的搬与不搬而分离，老人们因为搬不动而离开子女，孩子们会因为跟父母还是跟爷爷奶奶的选择而痛苦～～每个小家庭都在为分离算着账，分离的成本要小家庭承担，情感的付出也得由每个人体验，一座城市上几千户上万人，都将以一种来来去去的奔波相聚了再分离的状况生活，其间的成本有多大，没有人计算过。
贬值的城市
解放门紧临着玉门汽车站，是玉门的繁华之地，这里饭店多，客流量大，各种店铺一个挨一个。中巴公交车招手就停，出租车在这里等活儿，街上的行人从容地走路，从外表看不出发生了什么变化。看不见的裂痕发生在这个城市的最深处，这是致命的裂痕，它已经从城市的根部开始慢慢地向上蔓延侵蚀，让这座城市萎靡不振。
迁城决定作出后，解放门的生意一路下跌．各家店铺纷纷转让、关门，开着门的生意也一落千丈。玉门有名气的理发店的老板说他们十年经营积累下来的老顾客走了一半，自己也肯定会跟着这些顾客往酒泉走的，但因为店铺才装修不久，走了实在可惜，挺着干一段时间再说。临家铺子的女店主说，过去每天烟酒的销售额在1000元，现在跌到了100元．
最先抛弃玉门的是年轻的女人们，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不再在玉门消费，她们时髦的货色都来自于玉门以外，她们新款的烫发、时髦的皮鞋、绣花的牛仔裤都是来自于玉门以外的城市。
几十年的经营旦夕之间化为灰烬。一切都在贬值，过去的旺铺如今门庭冷落，过去非常值钱的固定资产，忽然就变成一堆废物。从高楼大厦到平民住宅都在贬值，玉门人戏言：“啥都不值钱了，连人也贬值了。” 玉门市百货有限公司正在经受这样的贬值痛苦。玉门商场二分之一闲置。偌大的商场里竟然没有一个顾客，摊位主们聚在一起聊天，商品黑黢黢的没有生气。公司董事长说现在每节柜台的出租金从400至800元降到了130、150元，但来自温州、广州的商贩们还是全部撤出，比较有名的品牌也拆了柜台。现在承租摊位的都成了原商场的职工，但他们的进货渠道和经营意识大不如南方商人．
离开的和留下的
玉门市第二人民医院自去年年底到今年初一下就走了8个中级以上职称的医生。让院长痛心的是有5个人根本没办任何调离手续，把人事关系工资关系一扔就走了，“思想工作”、“挽留”、“卡”一切办法都失去效用。走掉的人当中有两个是技术精湛的外科手术医生。这两人过去都是医院花钱送出去进修过的。第二人民医院总共有中级以上职称的医生38人，不到半年时间8个人的离开，其表面的影响是对科室力量的削弱，看不见的是人心的涣散。对于已经经受着玉门人口骤减打击的第二人民医院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玉门第二医院的情况在玉门一中同样发生着。玉门一中是一所酒泉地区的重点中学，两三年前整个酒泉地区的家长不惜路途遥远也要把孩子送到玉门一中来读书，因为进了玉门一中就意味着进了上大学的保险箱，并且可能进北大清华。而现在尖子生们纷纷逃离玉门一中．学生和家长对于一中的失望源自于一中教师的流失，自2002年起学校的省级教学骨干、地级学科带头人流失了13人，这对只有100人的教师队伍是惊人的。“学校面临严峻考验，几乎出现无人上课的情况”今年刚好是玉门一中50年校庆，它比玉门市的历史还要长5年。“内心非常非常复杂，伤感，不愿意提起这件事(迁城)”不仅仅是校长的感受，也是很多玉门人的感受。
玉门的悲凉不是一个人的感受，而是整座城市的感受。暗红色花岗岩的王进喜雕像高高耸立着，铁人坚毅的目光投向远方的群山。在铁人的右侧，每天游荡着一群找活干的工人，城市的萎缩给他们提供的就业机会越来越少，装车、卸货、抡铁锤只要是活儿，3块5块什么都干，有时候为了一顿牛肉面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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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9 08:5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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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9 14:48:40
